几颗疏星挂在天空,偶尔有夜鸟飞过。
秋风一阵比一阵凉。
唐漫夭的心更凉。
“明月楼不接待女客。”
花妈妈堵在明楼门口,一脸歉意的微笑,却给人的感觉高高在上。
老祖宗定下的规矩都是有道理的。
谁能保证到来的女客不是里面正在寻欢作乐的公子的娇妻?
一枚金币或许不够。
两枚却足够了。
“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睡一觉。”
唐漫夭递给花妈妈两枚金币。
花妈妈笑了,就算老祖宗定下的规矩,在金钱面前,也是可以网开一面的。
她亲自把两人带到了一间雅室,嘱咐端水倒茶的丫鬟机灵点,便去迎接下一位贵客了。
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。
丫鬟收了唐漫夭十钱的小费,也乖乖地退在了门外。
十钱是她一天的薪水,她要赚够八年才可以帮自己赎身。
这些钱在唐漫夭的眼里不值一提。
唐漫夭拿出了腰间的含沙射影铃,轻轻地摇了摇,颇为期待。
没有任何反应。
“莫不是唐漫轻那个小贱人没有在明月楼。”
唐漫夭的心更凉了,气急败坏地把含沙射影铃扔在了地上。
她突然捂着肚子大哭,疼的在地上打滚。
唐漫夭满头冷汗,疼的眼泪直掉,拼命地捶打着肚子,歇斯底里地呐喊。
“大长老,救我。”
“快去杀了那个贱人,她快要生了。”
唐漫夭疼的晕了过去。
唐剑劫冲出了房间,向着明月楼另一处哭喊声处寻去。
真的有人在明月楼内生孩子。
张员外守在沁儿的房间外,她的小妾在里面疼的尖叫不止。
他的儿子就快要出生了。
他欣喜若狂,又坐立不安,守在房间外面。
小妾的每一声痛叫都如同针扎一般刺到他的身上。
他竟然也跟着流泪了。
上一刻他还跟沁儿在房间内做鱼水之欢,这一刻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。
“你是不是没长眼睛?”
他撞到了唐剑劫,刚要出口骂人,别被唐剑劫一脚踢晕了。
唐剑劫推开了门。
血光剑忍不住颤抖。
屋内一盆盆血水在床边放着。
“小娘子加油,使劲,快出来了,对对对,加油,再用点力。”
接生的产婆听见有人闯了进来,头也不回地说道,“新郎官快出去,见了血光,冒犯了神灵,不利于夫妻间恩爱。”
小妾口中咬着一张手帕,汗水打湿了她的秀发。
唐剑劫看不清她的面孔,便把剑柄伸了过去。
产婆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。
小妾正疼的死去活来,此刻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老者闯了进来,拿着剑柄指着自己,吓得一下子晕了过去。
躺在床上生孩子的并不是唐漫轻。
唐剑劫方才发觉自己闯祸了,连忙退出房间。
“杀人了啊。”
产婆的恐惧声穿破了明月楼厚厚的窗户。
唐剑劫扶起唐漫夭,逃出明月楼,寻了一辆马车,向远处奔去。
“她在是温家洛阳城和不夜天之间的荒野之地。”
唐漫夭痛的死去活来,气息越来越虚弱,腰间含沙射影铃的感应越来越清晰。
她有那么几个瞬间恨不得立刻死去。
她不明白,为什么正在生孩子的唐漫轻还没有疼死。
这个贱人太可怕了,难怪能做出偷男人的事。
花幽明站在门口手忙脚乱,似乎比自己生孩子还要着急。
她接过雪海生递过来的一盆盆热水,又递出了一盆盆血水,额头上因为紧张已经爬满了汗水。
女人生孩子这么麻烦么?
老板娘哭得已经没有了力气。
“加油,再用点力,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。”
“对,使点劲,再使点劲。”
“就这样,就这样,再用点力。”
“别怕,你妈妈当初生你,也是这么过来的。”
老妪干起事来有条不紊,倒是一旁的花幽明心惊肉跳,脸上痛苦的像是自己生孩子。
古怪盒子不知何时跑到了床下,床上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在了盒子上面,消失不见。
雪海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帮忙迎接新的生命,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
夜空的宁静被痛哭声打破了。
老汉坐在厨房里烧着热水,他望着屋外,突然觉得眼前一亮。
那是一个光头。
和尚。
“南无阿弥陀佛。”
雪海生手中的热水盆洒了一地,院子里何时站着一个和尚?
“你看你,笨手笨脚的。”
花幽明从屋内走了出来,来不及责怪雪海生,也惊呆了。
“贫僧看这里没有大门,便自作主张走了进来,还望各位施主莫要见怪。”
光头和尚向众人施了一礼。
雪海生只觉他言谈举止说不出的亲切,似是久违的故人,忍不住说道,“大师客气了。”
“只是大师深夜到访,所谓何事?”
雪海生想不明白,难道这和尚是两位老者找来的接生的?
“明知大师,什么风把你吹来了?”
花幽明望着不夜天云天峰上的那轮明月,疑惑不解,这明知大师不呆在通天峰,也不去云天峰,跑到这里做什么?
“西风。”
明知大师指了指院子墙头的青藤,空中的叶子正向东倒去。
“明知大师好有雅兴,不在通天峰念经,也不去云天峰赏月,怎地要跑到这荒郊野外接生不成?”
花幽明话中有话,明月楼虽然和不夜天一向不和,但却并无过节,倒是一旁的雪海生,看见明知大师目光发热,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家的亲戚。
“啊,明知大师,你为何来此?”
雪海生的胳膊被花幽明拧了一下,终于回过神来。
“接生。”
明知大师如实回答。
一个和尚接生?
花幽明和雪海生笑出声来,他们怀疑眼前站着一个假和尚。
“啊……”
屋内传来一声惨叫。
老妪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老板娘的痛叫声越来越弱。
屋内两道黑影争斗不休,刹那间便把茅屋的屋顶给掀飞了。
“堂堂倚天峰的首座,竟然偷看女人生孩子。”
只见血光滔天,杀生刀一招“力劈华山”砍向一名布衣僧人。
“杀生阎罗,你竟然对手无寸铁的老妪下手,良心何忍?”
布衣僧人手持铁尺,并不惊慌,铁尺微微晃动,生成无尽的波浪,杀生刀如石沉大海,没有泛起一朵浪花。
布衣僧人正是明灭尊者,手中铁尺名唤“叠浪”,传言乃是倚天峰的峰灵幻化而成,乃是七域防御力极强的神器之一。
“明灭尊者,你对一个孕妇下手,还有脸教训我?”
杀生阎罗的杀生刀只有在开过血光之后威力最大,他见明灭尊者对那躺在床上的孕妇下手,似要炼化腹中的胎儿,便出手偷袭,那曾想明灭尊者并未真正出手,尚在犹豫之间。
杀生阎罗偷袭失败,便转身杀了老妪,杀生刀威力瞬增,这才勉强立于不败之力。
杀生阎罗虽然越战越勇,可是面对防御力极强的叠浪尺,丝毫讨不到好处。时间久了,反而是叠浪尺叠的浪层越来越高,好几次险些把杀生阎罗给淹没了。
花幽明连忙跑道屋内,拉着老板娘的手,感觉到手中传来的力道,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。
“救我的孩子。”
老板娘痛苦的喊道。
她的肚子如同火烧一般。
雪海生站在门口,进也不是,不进也不是,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?
“救,还是不救?”
明知大师问向站在门口发呆的雪海生。
“屋内女子怀的是圣佛之子,你说救,还是不救?”
“圣佛,真的有孩子了?”
“她不是在云天客栈么?”
雪海生呆住了。
花幽明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老板娘竟然怀了花域圣佛的孩子?
老汉听到老妪的惨叫声,跌跌撞撞地从厨房跑了出来,跪在老妪面前痛哭。
花幽明想要出声安慰,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。
如果他们不来,两位老人此刻应该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。
老汉抹了抹眼泪,他看到了床下的古怪盒子,索魂鞭一个飞卷,把盒子卷到手中。
老汉兴奋地笑了起来,他抹掉脸上的面具,正是追命阎罗。
真正的老汉已经死在厨房多时。
杀生刀突然从背后偷袭而来。
“杀生阎罗,你做什么?”
追命阎罗索魂鞭来不及出手,百忙之中举起手中的古怪盒子向后挡去。
一团黑火包裹着杀生刀向杀生阎罗喷射而去。
几声惨叫,杀生阎罗在空中连舞几次,才把杀生刀上的黑色火焰熄灭,整条手臂似炭烧一般,腥臭难闻。
天地元气以恐怖的速度滋润着那条手上的手臂,却恢复的很慢。
明灭尊者见杀生阎罗舍他而去,也不追打,落在了明知大师身旁。
“幽冥鬼火?看来它已认主了。”
明知大师望着追命阎罗手中的古怪盒子,一团似有似无的恐怖火焰在上面燃烧。
追命阎罗逼退杀生阎罗,来不及高兴,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在指尖传来,连忙扔了手中的盒子。
古怪的盒子在空中绕着杀生阎罗和追命阎罗飞了三圈,最终又躺在了床下。
“快,救她。”
雪海生听见老板娘的呼吸声越来越弱,痛苦的呻吟也显得有气无力。
明知大师看了一眼明灭尊者,眼神复杂极了。
明灭尊者尴尬地摇了摇头,说道:“师兄,你既能窥视天机,又何必询问我的意见呢?”
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至于那个孩子,天尊既然没有出手,想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。”
花幽明握着老板娘的手,只觉那只手抓着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,她不忍心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。
天尊是明知大师的师父,他已经默许了自己的师弟李凡衣下山。
圣佛李凡衣是他的师弟,老板娘肚中怀的正是李凡衣的孩子。
他是这个未出生的孩子的师伯。
明知大师撕下一块袈裟,闭上双眼后又缠了一圈,缓缓走向老板娘。
“先拿到幽冥鬼火再说。”
杀生阎罗和追命阎罗被幽冥鬼火所伤,自然也明白幽冥鬼火已经认主,而这个主人就是屋内即将出生的孩子,当下两人达成共识,先抢孩子。
“要救孩子,只需在这夫人肚子上划上一刀,何必那么麻烦。”
杀生阎罗手臂伤势此刻好了大半,拿起杀生刀,向老板娘肚子划去。
追命阎罗手中的追命枪向明知大师刺去。